一)

我在梦中

被隔壁一个女人撕裂的声音叫醒

直到我彻底清醒的那刻

才确认那是来自心房里

隔壁的声音

如现实隔壁的声音

直是令我忘了上一刻的梦

一个矛盾的梦

——也许是一个孩子的梦

——不能顾及孩子的梦

被一个从喉崖处叫喊出的名字

彻底撕碎 清醒

他在隔壁

甚至 仿佛见到了喊叫者的人的表情

如同柯勒惠支般破旧的木屋

彻底地撕碎自己


二)

白墙

底下有无数层白漆

每一层白漆之上

写满了字

最终又被白漆覆盖

一层一层

一层一层

那面光洁的白色墙壁


三)

我们庆幸读过了书

知道痛苦的来源与根本

知道可以用文字表达痛苦

而那没有读过的人

他现在的苦与痛

只能用眼泪表达

他不知道眼泪来自哪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断地哭

他想明白却不能明白

没人告诉他

告诉他也不能懂

他稍歇坚强地抹去

隐避他不能思索的根源


四)

文字的轮回

在时代中周转

这一代人读过了书

过几代后不会再读

查看全文 | 分类:人 | 评论 | 2023年11月19日

忽略一个人

是从忽略一个人的脸开始的

以前

你知道他今天突然哪里冒出了一颗痘

或者早上起床他上眼皮线条是否变化

又还是昨晚没睡好法令纹显得点松塌

其次是他那人的手

是肉了是瘦了是否出汗了是否晒黑了

如果不定睛看或用你的手去如常感受

陌生的眼睛和初次接触的人不会体会

再者是他的穿着

花花绿绿以及衣物上的大色块是有的

但你已经很难去找出那些细节和点缀

转个头你甚至已忘了他今天穿的什么

然后是他的身形

好像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形

低着头在打字或干活脚跟在眼前走过

或高或矮即便他报体重也不再去说辞


当一个人被忽略或不去看

他所发生的图像便停更了

停留在了过去影像的集合

那是一个模糊且确切的脸

眼睛里有话也对着你微笑

但已经没有任何的细节了

你很难再如画家一样添加

添加在你所得的二手资料

也很难试图设计另种造型

他始终如一地固定在那个

初次见到阳光明媚的下午

各自轻看四周而对上的脸

当时你也没有留意他脸上

是否新冒出了痘囊或皱纹

所有的记忆开始沉淀切片

归于最干净最响亮的某天

如果你再重新关注关心他

你不是像之前那样去细分

也不是像之前用手去检手

也最多稍稍留意简略地看

他今日此时与你见的装着

并问

你如何了


你如何了

你晚上回家的路可有什么变化

你所住的小区或庭院春天如何

你是否趁着这好太阳晒了被子

你家里可还收藏堆积那些空余

你新买的衣物可有没有讨点价

你这两日是否睡太迟显得松塌

你做的菜或你做的饭合人胃吗


春天

你如何了

我知道

你的答案

查看全文 | 分类:信 | 评论 | 2023年03月12日

一)

我们就像跑了一万米

就像跑了一万米上气接不了下气

剩下还有很长的路

总有跑不动的时候

而那个人

就站在路边

伸出手

他们都说

停下来吧  太累了

这里就是休息的地方


这条路

在跑到一百米的时候

我就说不跑了

我们跑不了那么远

你不  还要一起跑

在跑到五百米的时候

我们开始争吵

不是你快了  就是我慢了

为了同步

我们零零碎碎地吵着跑着

终于

我们不知不觉跑了近五千米


五千米

对于一个普通的女生来说

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

如果不是运动员或比赛

父母知道了也是要反对的

没事跑那么远那么久干嘛

五千米

也是你我的体力分界线

而你还是瞒着家人去跑


到了八千米的时候

我知道你累了

我也知道

我的及格线不止八千米一万米

我还得继续跑

你说送我一程

我说好

这两千米

我们终于同频了

这是美好的一段路

令人恍惚地以为这路可以持续


等我们回神的时候

已经跑出去很远很远了

我们已不知不觉地跑了一万米

虽然来时的路清晰可记

虽然我们的步伐如此一致

但已经跑了很远很远了

而我的终点还遥不可及

甚至我忘记了

这最后的路

是你送我的

而我此刻才醒悟

当然地想着这路途


终于

前方路口站着一人

这里已是他的终点

你多跑的路

反而到了这个路口

父母都极力确认

就在此地了

大家都好休息

而我还得继续往前

去跑到下一个终点


二)

那个人

在这里

遇到了你


生命之幸


三)

过去

我也有很多个终点

但都执意地跑过了

而下一个终点

却不在地图上


四)

“不能再等了”

是长辈对后辈说的话

是父母对子女说的话

是我对你说的话


五)

曾经以为

“等”是一件幸福的事

在我这么认为的时候

就吃了这幸福的苦头

他从来没有如实来过


等身影

等开灯

等消息

等声音

等照面

最是敏感

煎熬

查看全文 | 分类:人 | 评论 | 2023年02月16日

有些苦难

直白 彻底 明确

有些苦难

却十分懂得隐藏

在繁花似锦 烈火烹油的背后

是无限的等待查收的帐单

长长的帐单

用时间 用岁月去交付

换不来一个子儿回报

心力交瘁 左防右防

暗流涌动 筹谋划策

直到肉销蚀骨

两眼空空

一生去了

查看全文 | 分类:门外 | 评论 | 2023年02月01日

很多齿轮的旋转

有其自身的动力

小的齿轮带动大的

那是儿子带着父亲

有些齿轮大的粗的

那是公家与老板

带着小的层层转动

它们紧密相连

绞转着粘稠黑黄的机油

如皮肤上胳膊肘的污渍

时间久了

我们常以为是齿轮自己在转动

但仔细看

那不是齿轮自己想转动

齿轮的转动耗费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空有一身的转动

它们兢兢业业地凭借自身仅有的技术

维持自己去生发那个转动的力

它们害怕随时的停歇与损毁 开裂

并在旋转的过程中

希望尽可能地将自己变大

以便在这满是油渍的绞挤的连轴的机器中

保持某种特殊的重要的不可替换的作用


齿轮的世界如此紧密关联

尽量生造出我们需要的作用

那为何旋转及初始旋转的力是什么

我们不知道

我们只能知道

当我们面对这一轴扣着一轴的齿轮

不能让他坍塌与停歇

我们参与进去

刚开始也不过是顺带着自以为初始的力

却在这最终的配合中明白

原来每颗齿轮都如此胆战心惊

从微弱的推动的力到自动的旋转的力

到主动的转动的力到小心翼翼的跟力

生怕卡错

生怕无用

查看全文 | 分类:人 | 评论 | 2023年01月28日

一)

此地离家不远  就近隔了一河

只是来路岖滑  常人只身难访

幸有青枫为伴  左右摇曳照应

从儿家门东出  顺道不久过桥

少时嬉游之地  音容笑貌缈缈

行间阡陌慢慢  夕阳禾叶青草

四时风吹雨顾  寒暑落木萧萧

虽孤僻此山岭  然寻望或得见

大儿二儿庭户  转角小妹楼屋

远溯村落那处  犹辨三妹门檐

人生荡路归途  悄身息静之所

有此山林福地  在场子女放心


二)

村里叫来的

徒手的泥水匠

在子女的哭泣声中

将最后一块红砖封上

灰白泥浆按刮板的方向

塑造出垂直于土地的线条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腻子膏

为在场亲友雕琢这座几何神庙

那是人生中最精制的一份礼物吧


三)

以前我们住这山上

后来才搬到公路边

这里就是阿太家了

曾经有过两间院落

如今已是一片竹林

留落的几块石头处

压弯了风吹倒的树

再往前几步斜台阶

是年年祭拜的故土


四)

那破败的无主之地

就在山林小路之边

青苔野草杂生之处

门庭已无闭风之闲

查看全文 | 分类:尘 | 评论 | 2022年12月26日

一)

那是第一次生气吧


她那么坚决

拉着儿子的手

从山间小道越过

越过高大的柿子树

越过破败的无主坟墓

越过还未相识的村邻后院

拉着怯弱的手来到那家门口

他们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只是和她口沫对峙着

她掷地有声地理论

讨要了口头的承诺


日子轻恍恍过去

她并未得到所要

她只是给日子示威

作为初次为母的刚强

从那细碎的小路上

好像看到了岁月

如此匆匆盲盲

阳光洒在凉白的门槛

化作愤怒的青山


那是第一次生气吧


二)

山的那边

住着阿妈 阿爸 阿哥 阿弟

山的那边

住着阿爷 阿奶 外公 外婆

山的那边

住着阿公 阿太 阿婶 阿妹


山的那边

是热闹而亲切的岁月

翻过山 越过山

穿越树林 穿越坟地

满山的树莓是山的思念

满山的喘息是山的呼喊

带着深藏的泪水

带着眼下的笑容

去探望山的故人

去探望山的深沉

暗驳的山间石屋

点着微弱闪烁的烛火

暮色萧寒的山林

飘起断续青隐的柴火

是人家 是家人

招唤是耳朵的牵挂

招唤是脚底的铃铛


弯曲的山路

不过如此熟悉

是哪个叉道

在哪个坡道的荆棘

泉水的风花与野果

如歌本的唱词

背诵地一字不差


三)

那是一座红土坡

坡谷里埋葬着故人

一座连着一座

分不清谁家与谁家

坡岭上 长满了

瘦细而高大的松

山脊上 铺排着

从山脚到山岙的石板

风里雨里行路漫长

渐渐地将那路的记忆

固定为岁月的纹斑

那是村里的古道

那是山民的惆怅


惆怅的两边

一边是朝阳 一边是夕阳

但更多的是

满山明艳的绿色

繁密地铺陈在这红土地

山风细旖 从衣布边吹起

芦苇 蕨类 大草 松果

泥沙 蚁虫 汗背 落枝

山影 树影 人影 风影

远望 村落 省道 国道

山界 云天 暮霭 眼前

查看全文 | 分类:南国 | 评论 | 2022年12月23日
« 之后的文章 KH
⛰️🌳👾🌨️🍚
更早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