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wn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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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此地离家不远  就近隔了一河

只是来路岖滑  常人只身难访

幸有青枫为伴  左右摇曳照应

从儿家门东出  顺道不久过桥

少时嬉游之地  音容笑貌缈缈

行间阡陌慢慢  夕阳禾叶青草

四时风吹雨顾  寒暑落木萧萧

虽孤僻此山岭  然寻望或得见

大儿二儿庭户  转角小妹楼屋

远溯村落那处  犹辨三妹门檐

人生荡路归途  悄身息静之所

有此山林福地  在场子女放心


二)

村里叫来的

徒手的泥水匠

在子女的哭泣声中

将最后一块红砖封上

灰白泥浆按刮板的方向

塑造出垂直于土地的线条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腻子膏

为在场亲友雕琢这座几何神庙

那是人生中最精制的一份礼物吧


三)

以前我们住这山上

后来才搬到公路边

这里就是阿太家了

曾经有过两间院落

如今已是一片竹林

留落的几块石头处

压弯了风吹倒的树

再往前几步斜台阶

是年年祭拜的故土


四)

那破败的无主之地

就在山林小路之边

青苔野草杂生之处

门庭已无闭风之闲

2022年12月26日 | 分类:尘 | 评论

山路

一)

那是第一次生气吧


她那么坚决

拉着儿子的手

从山间小道越过

越过高大的柿子树

越过破败的无主坟墓

越过还未相识的村邻后院

拉着怯弱的手来到那家门口

他们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只是和她口沫对峙着

她掷地有声地理论

讨要了口头的承诺


日子轻恍恍过去

她并未得到所要

她只是给日子示威

作为初次为母的刚强

从那细碎的小路上

好像看到了岁月

如此匆匆盲盲

阳光洒在凉白的门槛

化作愤怒的青山


那是第一次生气吧


二)

山的那边

住着阿妈 阿爸 阿哥 阿弟

山的那边

住着阿爷 阿奶 外公 外婆

山的那边

住着阿公 阿太 阿婶 阿妹


山的那边

是热闹而亲切的岁月

翻过山 越过山

穿越树林 穿越坟地

满山的树莓是山的思念

满山的喘息是山的呼喊

带着深藏的泪水

带着眼下的笑容

去探望山的故人

去探望山的深沉

暗驳的山间石屋

点着微弱闪烁的烛火

暮色萧寒的山林

飘起断续青隐的柴火

是人家 是家人

招唤是耳朵的牵挂

招唤是脚底的铃铛


弯曲的山路

不过如此熟悉

是哪个叉道

在哪个坡道的荆棘

泉水的风花与野果

如歌本的唱词

背诵地一字不差


三)

那是一座红土坡

坡谷里埋葬着故人

一座连着一座

分不清谁家与谁家

坡岭上 长满了

瘦细而高大的松

山脊上 铺排着

从山脚到山岙的石板

风里雨里行路漫长

渐渐地将那路的记忆

固定为岁月的纹斑

那是村里的古道

那是山民的惆怅


惆怅的两边

一边是朝阳 一边是夕阳

但更多的是

满山明艳的绿色

繁密地铺陈在这红土地

山风细旖 从衣布边吹起

芦苇 蕨类 大草 松果

泥沙 蚁虫 汗背 落枝

山影 树影 人影 风影

远望 村落 省道 国道

山界 云天 暮霭 眼前

2022年12月23日 | 分类:南国 | 评论

诗人

一个民族在历史长河中所经历的

痛苦 挫折 矛盾 繁华 平静

以诗人的载体 印刻在他的身上

如同诗人的童年 少年 青年

勾忆于繁星密布的黑夜

由颤抖的烛火唤醒

响应于诗人的笔尖


诗人的生命 是漫长的

他诞生在一个民族意识凝结的最初时刻

民族的历史 尤如他的生父生母

直到父母的灵魂从诗人身上唤起

诗人的年龄不再是世间人记载的

十岁 二十岁 三十岁 四十岁

中年 老年 晚年


此刻他的手 及至喉崖

承载千百年来的血肉苦难与宏伟

以轻薄的身躯意识 终结 书写

坚贞 忠实 毅志 使命

冲破生存的束缚与必要

他的生命的岁数由他感应的历史

决定他在世间或空间生命的长度

诗人的笑是民族的笑

诗人的痛是民族的痛

诗人的隐秘是民族的隐秘

诗人的悲悯是民族的悲悯

诗人的呐喊是民族的呐喊

诗人的生气是民族的生气


诗人的死是那个民族的死

诗人的生是那个民族的生


当民族的历史的虚设的形象 气质

化为具体的诗人的形象 气质 语言

民族与历史终于从尘土中再次生活起来

雕塑为诗人软弱纤细的身躯

颤颤巍巍地从田间市野走过

传唱着吟唱着漫布星河的歌谣

2022年12月23日 | 分类:诗 | 评论

契约

灵魂与肉体的契约

在出世前匆忙签订

父母 住所 物质 路途

甚至未能详读说明书

在那紧要的登机口

被身后紧砌排队的

催促着 推促着


灵魂与肉体的契约

在出世前匆忙签订

黑暗 抵抗 挤压 窒息

经过短且簇挤的通道

如难民排叠在街头

被身后迭背挨涌的

压抑着 压制着

2022年12月22日 | 分类:门外 | 评论

角落里

一)

角落里

一群农民 工人

一群愤怒的人

对着一身黑衣

熙攘 叫嚷 大喊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办”

此起彼伏

他们斩钉截铁

他们握紧拳头

“我们该怎么办”


二)

对着那几件衣服思考

很久了

我确实没有再穿它们

沙发上

堆成一座小的盆景山

如档案

潜藏在储柜的伸手处

还能穿

竟毫无破绽地还能穿

几年后

终于在某时某刻起意

径直的

顺带着门口垃圾清空


三)

她们当中 是有全好的

被放养在偏僻的角落

一年却又能见上几次

他们在那里啊

虽然吵吵闹闹

也安静地出奇

无休的高速路

车辆接二三四呼啸而过

希望被接出 希望

去探望 记忆中的人

她们当中 有的还清醒

却也邹邹巴巴形色枯老

不能走出那扇敞开的门

冬日庭院

若有太阳

可好晾晒


四)

若把你安放在角落

放置得越久

外界的消息越少

开始 你还有新鲜的话题

渐渐 他们都消没在指尖

直到 你日复一日地面壁

直到 此地此事也无可说

你消逝于大庭

大庭亦消逝于你

放置得越久

外界的消息越少

2022年12月22日 | 分类:人 | 评论

宇宙与神 之阿凡达

一)序

如果我们的血缘能始终纯正

如果我们的血液不被未知侵蚀

或许我们也可以不被假借的躯壳和情感

左右我们原本的意志与冲动

雄伟的山峰 系动的神灵

不如我们孱弱的身体

坍塌 燃烧 息止 落迫

在我们被攻陷之前

土地即已疮痕


二)来自天空的设计

星光纵越百年

万灵皆其自在

然于至高设计

上天造化无题


三)可惜

如果你过于相似人类

那你原本自带的灵气

特赋天性的生理造构

即便哈利路亚悬浮山

亦被铜铁铸造的飞器

拉离天界屈服于脚底


四)可惜

我们只是在地球上

看到了另一个地球

2022年12月21日 | 分类:诗 | 评论

流星

辛劳的人啊

别把现在批得太美

为历史 为岁月

留下过多且统一的证据

以至模糊 以至深刻

只会选择性记忆的大脑

时常提起

美丽 洋溢 胜利的过往

未必是 历史的全部真实

那惆怅的脸 艳羡地回忆

已经消逝多年的光芒

恰如此刻深渊般黑暗


虚华的人啊

怎忍心于将历史归还

怎甘心地归还于平凡

一如庶民诞生了贵族

一如贵族沦为了庶民

土布 灰头 垢面 皱褶

是嫁衣 也是丧服

自由在阳光下不修边幅

直到在被移植的田园里

被肢剪 被生烟 被埋没

化作漫漫长夜的蛆虫

把土地啃咬地百孔千疮


颤栗的人啊

请把泥土重新捧起

那里藏有野草的种子

浇水 施肥 翻土 除虫

冬夜 它也会辗转反侧

钻出三十度的被窝

划破寒风刺骨的苍穹

为临睡的孩子缓解

无助的生理性哆嗦

黑暗总随光明的结束而上锁

白天却需用尽力气才能找到

不被岁月埋藏的钥匙

2022年12月21日 | 分类:人 | 评论